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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笤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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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封薔,你給我實話實話說,你是不是把那人給帶回來了?”

眼皮越跳越來勁,隱隱藏在心裏的糟糕想法呼之欲出,真叫封嗅如臨大敵。

這麽多年過去了,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……他寧肯自己背負怨懟也不願封薔再沾染的那個男人,終於還是出現在了妹妹的身邊嗎?

早知如此,當時為何心軟!

真不如直接下了狠手,把這姓溫的做掉了事。

封嗅想著,目光漸兇漸狠,仿佛“姓溫的”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,隨時等著他上去大砍三刀解氣。

面前的這張臉綠到發青,滿面兇殘狠厲之色,且被夜間半盞明月與燈籠映出了幾分凜冽寒光。

封薔忍不住如此想道:這廝不知道什麽時辰就回了家來,只看他兇相畢露,再聽他粗聲惡氣,不想幹了好事的模樣——

那麽一定是他趁著自己跟墨雲在偏廳說話那會兒功夫,偷偷摸摸帶走了溫縈吧!

“明知故問,你還要臉不要?”封薔驟然紅了眼眶,咬著牙,惡狠狠地道:“你麻溜地給我把他還回來!”

“果然是帶了那人回來嗎?”封嗅聽聞自己果然猜得不錯,立時冷笑一聲,眼角一揚,語氣淩厲:“你才是麻溜地給我把他交出來!”

“看來今天你是非要惹我,當我怕你?來啊!”

想法一旦篤定了,她便懶得同封嗅廢話許多,也不想去分析他究竟啰嗦了些什麽。封薔隨手抄起一根破破爛爛的笤帚疙瘩,全然不懼封嗅手裏還拿著柄短刀,飛身攻了過去。

“沒良心的東西,還真是說打就打!”

封嗅輕啐一聲,早就習慣了與妹妹這般的相處方式。他絲毫不以兩人武器之間的偌大懸殊為恥,也是只管提刀便上。

一母同胞,如假包換的親兄妹大打出手,惡語相向,但憑世人聽了,恐怕都免不了長呼一聲夭壽!

然而這在封家,封嗅和封薔兄妹二人之間,簡直想吃家常便飯一般,時不時就要演上這樣一出精彩的打戲,封家人司空見慣,根本不足為奇。

刀刃鋒利,削鐵如泥。

那笤帚卻像長了眼睛,偏不往上面湊,每一擊都恰好落在刀背上方擋開攻勢,震得那精鐵刀身嗡嗡作響。

封薔力道奇大,只逼得封嗅節節敗退。

論起武學修為,封薔極有天賦,現如今乃是同輩習武者中的傑出之才,放到封氏,更能與封霸天鬥個不相上下。

現在的她,正沈溺與“溫縈被封嗅這王八蛋擄走了”的臆想之中,這一戰自然使盡全力。

可憐封嗅卻是在馬背上奔波了整整一天,剛意識到封薔這犢子是真的將那姓溫的帶回家來之後,更是驚得平白冒出渾身冷汗,內息紊雜不堪,連半成功力都使不出來。

這一戰,封薔勢如破竹,封嗅節節失利,最後的結果不消言說。

大獲全勝的封薔恥笑他道:“你的刀對這破笤帚都贏不過我,封嗅,你丟人不丟人?”

“你是我妹妹,輸給你有什麽好丟人的?”

對於輸贏,封嗅不以為意。

他在意的不是這個,而是……

“精彩精彩,好看好看!”

不曉得什麽時候,封薇和溫縈已經站在不遠處一棵老樹之下,從頭到尾觀摩了他們兄妹二人這場較量。

封薇唯恐天下不亂,鼓掌喝彩,笑道:“日後還搭什麽戲臺,請什麽班子呢?你二人見面就打,也叫我們時時看好戲,豈不是各方快意,皆大歡喜?”

說罷了,她不忘還添一句:“哥哥打妹妹這種戲碼,只怕古往今來也攢不了幾折子呢,我們倒是幸運,時常便能一飽眼福了。”

“沒你的事,少來添亂。”

封嗅哪裏聽不出這封薇話中有的沒的便在嘲笑戲弄自己,只滿臉不耐煩地想叫她閉嘴。

一把笤帚對抗真刀真槍,還能逼得封嗅沒了還手之力。

眼下封薔周身森冷,內息騰進上升以然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,邪祟不侵。破敗的笤帚疙瘩在她手中,儼然和天賜的神兵利器無甚兩樣。

若是她想,一把笤帚也能取人性命。

溫縈不聲不響地,將這一切收入眼底,心中不由驚嘆——重逢之後,自己總免不了還當封薔是小孩子,不想十年未見,這丫頭竟強悍到如此地步。

以往雖然聽說,今日卻是頭一回見。

尤其記得一個多月以前,他二人在邊城碰面的時候,“小虎姑娘”還說要白給他當一日保鏢……

如今看來,這“保鏢”他又哪裏消受得起?

“封薇……溫縈?!”

沒想到“被混蛋封嗅擄走”的溫縈竟然還能出現在此,封薔大喜過望,趕忙收斂內息,小跑著跟了過去。

她可憐巴巴道:“你真是亂跑什麽!我還以為你走掉了,再也不回來了!”

六月天兒,孩兒臉,真是說變就變。

這變化之快,竟也弄得溫縈怔楞片刻。他心想:傻姑娘,我能走哪兒去啊?

無奈間,輕笑著撫弄起了封薔因方才一戰而淩亂的鬢發,將那小小一縷別在她的耳後,他道:“能去哪裏?我哪也不去。”

哪也不去?好一個哪也不去!

封嗅聞言,怒而暴起。

他知道跟封薔說再多也是沒用,平白浪費時間罷了。於是,索性不再和她理論,只矛頭一轉對著溫縈,咬牙切齒道:“溫公子,十年前答應我的事情,現如今不作數了?”

好哇,封嗅這慫貨,一見鬥不過自己就轉而針對溫縈了!

封薔見狀哪肯答應?只是一躍回身,擋在二人之間,恨恨道:“就知道是你這個王八蛋當年搗鬼。說!你逼著溫縈答應你什麽了?”

“我什麽都沒答應過。”身後的溫縈伸來一只手,輕輕搭在封薔肩上,他柔聲道:“別鬧了,沒事的。”

“可是他……”

溫縈先是低了低頭,隨即緩緩擡了起來,對上封嗅難以置信的目光,雙眸沈靜如水。他道:“是大少爺記錯了吧,我什麽都沒答應過。”

後者微微一怔,竟不知該道如何反駁。

十年前,他明明說的是……呵!也對,這姓溫的什麽都沒答應過,只不過跟他玩了個文字游戲而已。

“你跟封薔吵便吵了,自然就事論事。做大哥的要有表率作用,不能總撿著軟柿子開刀!”封薇疊抱雙肩,入夜露重,她有些畏寒。

盡管如此,看向封嗅時眼中的鄙夷卻還不能減少半分。以往封薇和封薔二人你唱我和的,總能氣歪了這位長兄的鼻子。

“你知道些什麽,就在這裏幫著他們說話呢?”封嗅氣得想笑,偏偏有些話,還真不能現在就說。

若非萬不得已,那樣的事情,還真是永遠都不想叫封薔知道啊……

“你說笑呢,我幫他們做什麽?只不過覺得某些人欺軟怕硬太不男人,容易辱沒我們封家代代英明罷了。”封薇偏過頭去,卻沖著封薔眨眨眼睛,一點兒也不顧及封嗅會不會因此落下心理陰影。

一口毒氣憋在心口,顧忌著些什麽,封嗅在如何也只得隱忍。

他想了想,心知馬上把溫縈弄走或者弄死是不可能了。於是他長眼微瞇,壓低聲線道:“我警告你,別讓爹娘看見這姓溫的!”

說罷,轉身就走。

三個人被他拋在原地,兩個姑娘匪夷所思,不曉得封嗅是何意圖,溫縈的目光則直直凝視著他離開的方向,若有所思。

半晌,封薔才輕嘖一聲道:“我娘和二娘早就都和溫縈見過了,有什麽不能見的不成?”

“想必他今日賽馬輸了,來你這裏撒氣呢!”

封薇白了一眼,努嘴道:“封嗅老是這樣,一點兒也不男人的。”

封薔和封薇姐妹二人雖然並非一母所生,卻是毫無罅縫嫌隙。

一旦兄弟姊妹間有了矛盾,勿論其他幾個多麽的不可開交,只這姐妹二人,卻從來都是兩顆心串在一條繩子上,同休戚共進退的。

為此,封霸天和二夫人也倍感欣慰,只道不是親生勝似親生,兩個姐妹互相照拂著,取長補短,真是日後有靠!

有溫縈這消火的利器在,封薔一腔怒意自是來得快去得也快。

剛巧趕走封嗅這尊瘟神,很快她便恢覆了盎然笑意。

眼見著封薇嘴裏頭男男女女氣概不氣概的模樣十分有趣,她張口便調笑道:“怎麽啦,你大哥都不是男人誰是男人,全世界是不是就只有宋子龍最是男人啊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,給,我,滾!!!”

趕走封嗅,氣跑封薇。

封薔成了最後的人生贏家,這一夜清涼,她只覺得頭腦輕快,身子爽利。安置好了溫縈片刻後倒頭便睡,就連做夢都是笑著醒的。

笑醒之後,翌日清晨。

溫縈早就醒了,一個人在外邊兒站著,大氅也不披。封薔心情極好,偷偷地摸了過去,猛而一撲,兩只手環在他單薄細瘦的腰背之間。

“你昨天怎麽跟封薇跑了,我找不到你,可嚇壞了呢。”

“以為你會跟那墨雲公子多聊一陣兒。”話雖然是笑著說,溫縈心中卻還是介懷那墨雲公子的存在。

甚至,他不僅僅是介懷墨雲而已,他介懷的,是封薔對於每個妓倌的態度。

他還是,還是妄想著封薔能只有他一個啊。

甕聲甕氣地嗤了一聲,封薔道:“人家墨雲公子找我有事呢,你還真吃醋啊。”

“……什麽事?”

“溫縈,隨我一道出關,去會會那些突厥毛子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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